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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06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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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姐懷孕,不管閑事。

榮府一切事宜都由迎春李紈姑嫂張羅,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九,從外至內掛桃符、換門神、貼春聯,府內府外煥然一新。

這日傍晚,從府門開始到榮禧堂,儀門內門所有門戶齊齊大開,大紅燈籠高高掛起,照得府內白晝一般。

府裏賈蘭賈環賈琮這些小子們,這日再不用讀書寫字兒,各處躲著放鞭炮,高興得直撒歡兒,這會子他們才真正察覺了,要過大年了!

賈璉二十九日下午交班,徑直去了寧府,合著賈珍商議除夕祭祖事宜。兄弟們商議之後,定下章程,哪些人參加祭祖,誰人獻祭,哪個獻帛,哪些人進屋,哪些人只能在外叩拜,等等一切事無巨細安排妥帖。

制定這些一般都是賈珍拿主意,賈璉輔助,今年賈璉一如既往尊重賈珍的決議,除了要求把賈蕓叩拜的位置往前調整到賈薔身邊,餘下並不過問。

賈珍很高興賈璉以自己馬首是瞻,遂跟賈璉商議,想讓賈薔搬回寧府居住:“蓉兒婚事未定,府裏大事小事一大堆,你嫂子一個人委實忙不過來,我想讓賈薔娶親之後就在府裏居住,一來幫助你嫂子打理家務,二來也是幫襯他們,畢竟賈薔也是寧府的嫡枝嫡脈。”

事已至此,賈璉多說無益,言道:“大哥覺得好便好,只是蓉兒那裏,大哥還需好好勸說,畢竟他是寧府繼承人,又退過秦家的親事,我只怕他因此誤會,你們父子有了心結,與賈薔也不好相處。”

賈珍頷首;“這個自然!”

翌日除夕,榮寧兩府凡有誥命的夫人,除了王氏告病,賈母、邢氏,寧府尤氏皆按品級著朝服,先坐八人大轎,由兩府老祖宗賈母帶領,在賈赦賈珍賈璉的護送下進宮朝賀。朝賀已畢,回到榮寧街徑直在寧府下轎。

寶玉領著賈蓉、賈薔、賈蕓、賈菌等兩府子弟等候已久,見了賈母齊齊拜見,然後護送賈母行至祠堂。

賈敬這個自稱方外之人,也從家廟回府主祭,按照身份排位,賈赦身份最尊,在側陪祭,賈珍次之,由他獻爵,賈璉賈琮代表榮府給祖宗獻帛,寶玉隨後捧香,早有賈菱合著賈薔賈蕓這些子孫將紅毯鋪地,眾人拜祭焚化紙錢。

然後,鼓樂齊奏,一眾子孫次第上前獻爵、焚帛、奠酒,祭奠已畢。眾人退出祠堂,行至正堂榮寧二公畫像之前,由賈母主持,拈香下拜祭拜榮寧二公。

禮畢,尤氏這裏把賈母邢氏鳳姐迎春探春惜春黛玉一行人引進上房暖閣,早擺好了茶水點心,這般忙碌下來,已經傍晚,賈母不敢多吃茶,略嘗一嘗便罷。

尤氏再三留飯,賈母笑辭:“你們的孝心我都領了,只是今日還有你們後街各房老祖宗們要進府拜訪,不好冷落了。”

尤氏沒法,只得命人將飯菜裝盒,隨後送過府來。

榮寧街上已經裝扮一新,各色行人齊齊回避。賈母率眾回府,回到榮慶堂,正室屏障擺設,俱都煥然一新,各色錦繡堆積,連地上也鋪著簇新氈毯。

賈母回家十分,早有後街的老妯娌們等候多時了,見了賈母,齊齊上前行禮。妯娌談笑一回,各自歸家不提。

一時賈母上座,又有賈赦賈政帶著榮寧兩府子孫賈珍、賈璉、寶玉、賈環、賈琮、賈蘭、賈蓉、賈薔、幾個給賈母磕頭行禮,再有鳳姐迎春姐妹合著黛玉甄英蓮也來行禮。又有後街本家子弟,賈蕓賈菌等上前行禮,也難細述。

賈母一色都是用了繡荷包裝了金錁子銀錁子賞賜下去。各色點心水果香茶擺上,自取自食。

隨後,賈赦帶領闔府男子祭竈王,焚香上供,賄賂竈神,期待來年富貴更勝今年。

賈母帶領著女眷在院內燒高香祭拜天地,磕頭禱告,祈求佛祖保佑,來年萬事順遂,百病消除。

寶玉賈環賈琮賈蘭這些不經事的小子最是歡喜,糾結一起放炮打仗,玩得瘋起。

那夜晚只如白晝,人聲鼎沸笑語喧嘩,真是說不盡的錦繡繁華,吃不下玉粒金蒓。

只鬧到轉鐘,賈母熬不住,進了內室,眾人方才散去,胡亂睡下,一夜無事。

翌日五更,榮府眾人又往宮中,參加元旦慶典。

朝賀回家,一家人直忙得人仰馬翻,賈母更是勞累疲倦。

初二總算消停,各色親友上門拜賀,賈母除了家人外人一概不見,每日合著孫女兒們摸牌說笑,打發時光。邢氏合著鳳姐迎春幾個則無法躲閑,天天招待親眷,左不過是大家請吃,吃請。

好在鳳姐身子強健,迎春與平兒又顧著她,能不出面則不出面,能坐著絕不讓她站著,幾日下來,平安無事,大家歡喜。

賈璉要去王家拜賀,鳳姐懷孕,不宜鞍馬勞頓,只有抱憾在家。

賈璉便帶著賈蓉去往王家拜年,一來是身為女婿前來給岳父岳母拜年,為主是拜訪王子騰這個頂頭上司。明年開年當值,賈璉賈蓉跟宮中那些老油子有一場較量,雖是私下各憑本事,願賭服輸。可是這事兒跟孩子打架是一回事兒,孩子先打,打完了評理,你得有家長在後面撐著。不然,你有理還要挨打,打也是白打。

故而,你想搞事兒,頭頂沒人罩著可不行。否則,你一旦失勢壞了名聲,從此你就錯是錯,對也是錯,永無寧日,別想出頭了。

拜見上司要送禮,王子騰家裏啥也不缺,賈璉便另辟蹊徑,用靈石雕刻了王子騰的生肖,一只玉石老虎。因為材料特殊,賈璉沒敢去琉璃街請工匠,卻是自己手把手雕琢打磨,因為家裏身懷絕技,倒也不難。

賈蓉的禮物卻是賈珍準備,乃是一套和田玉的酒盞,比之賈璉的靈石貴重許多,不過,賈璉摸著了王子騰的脈搏,王子騰接收了與老虎愛不釋手,拿在手裏把玩不住。

賈璉笑了:“傳言美玉養人,小婿在雕刻之時,便想著這東西既能做鎮紙,閑暇也能把玩,這才特特比著手掌大小下料!”

王子騰笑了:“這個心思巧妙,做完鎮紙再把玩,勞逸結合,勞你費心,這個禮物我喜歡!”

晶瑩剔透的玉石王子騰不稀罕,關鍵是賈璉這一番心意,讓王子騰很滿意。

王子騰一高興,便大排宴席,邀請一班子門人清客作陪,宴請賈璉叔侄。

賈璉是嬌客,王家盛情招待,這是給賈璉面子,但是,姐夫跟小舅子天生就是仇寇,這不,王仁這個小舅子對於三叔這般看中賈璉很不服氣,且他跟賈璉有舊仇,私下裏唆使一班清客跟賈璉拼酒,想讓賈璉醉酒出醜。

這些門客都是江南人氏,過年也沒回江南,一心一意巴結王家過日子,且得巴結王家這個獨根苗,一個個上前與賈璉拼酒,準確說,采取車輪戰術,給賈璉灌酒,賈璉若是不喝,王仁便挑理:“你這是瞧不起王家,既然瞧不起王家,你就出去吧!”

賈璉豈能被王仁拿住,因此來者不拒,統共八個人上前輪流敬酒,賈璉一口氣喝了八杯,完事了,他還主動去給王子騰,王子勝兩個老丈人敬了酒,那是臉不紅,氣不喘,看的王家兩個老兄弟十分滿意。

鳳哥兒自己個挑的這個女婿真是不錯:人品好,酒品也好!不像他們家的王仁,三杯酒下肚就開始唱戲。若非王仁是自家的孩子,十個交給王子騰,他能打死十一個。

卻說王仁,瞧著一班門客喝不到賈璉,心裏慪氣,自己個親自上陣來喝,他想著,賈璉跟門客喝了八杯,又跟他爹他叔叔喝了兩杯,十杯酒,這得有小二斤了。自己這個時候上去,正好撿個便宜。

於是,王仁笑嘻嘻提著酒壇子找上了賈璉,王子勝一見,忙著呵斥:“喝酒就喝酒,你抱個壇子作甚?”

王仁這是鬧事的前兆,王子勝太熟悉了。

王子騰卻擺手:“隨他去!”

王子勝擔心:“這若是讓賈璉出醜,鳳哥兒回家來鬧如何下臺?”

王子騰指指賈璉:“你瞧瞧他那個樣子,像是個醉酒的?”

王子勝仔細一看,是啊,別人三杯酒下肚就臉紅耳赤,賈璉一張白面,竟然絲毫不露形跡,若非是王子勝親眼瞧著他喝了十幾杯,還以為他滴酒不沾呢!

王子勝不免訝異:“他怎麽這大的酒量?”

王子騰搖頭:“看不明白,應該是酒量大吧!”不然,那些酒水哪兒去了?

卻不知道,賈璉一邊喝一邊利用內力將酒水煉化,精華吸取,糟粕逸出,神不知鬼不覺。

王仁今日踢到鐵板,他都喝得鉆了桌子了,賈璉依然臉不紅心不跳,言笑盈盈,玉樹臨風。

王子騰王子勝兩兄弟越看越愛,都覺得這個女婿真心不錯。

賈璉回家,兩位太太收拾了兩大車的東西帶回去,有錦緞,蠶絲綢,精細棉布,專門替小外甥準備的柔軟布料,還有各色吃喝玩樂的東西。江南的柳條籠子,箱子,花籃子,外埠來的巴掌大的小鏡子,鑲嵌了板栗大小各色寶石的首飾盒,會跳舞的小人兒,會放花的小紙筒兒。

一時平兒征集造冊,紙筒兒被鳳姐識破,連賈璉也覺得好玩,夫妻兩個玩的不亦樂乎,鳳姐生的明快秀麗,懷孕之後心性平和,又添一份婉約嫵媚,賈璉不免心猿意馬,這家夥可是曠了半月了,佳人在懷,想入非非。

平兒本來也在一旁蹭洋景,這兩人忽然改了戲碼,平兒可是開了苞,經過人事的,難眠心裏癢癢,又是羨慕又是尷尬直泛酸:“寶氣!”

賈璉聞聽一樂,覷空朝她飛個媚眼。

鳳姐眼尖瞧見了,心裏不免泛酸,思慮自己身懷有孕,不能服侍,賈璉能忍一月兩月,忍不得一年半載,遲早要出幺蛾子。便想著讓平兒替之。只是,鳳姐過年不想吃醋,且待年後再說吧。

初三這日,賈璉在府裏請客,置了酒,宴請同僚馮紫英與衛若蘭,這一次,衛若蘭帶了他哥哥衛若松,馮紫英帶了他弟弟馮紫東,再有柳湘蓮也跟著來了,又有寧府的賈蓉賈薔寶玉幾個前來招撫,後街喜鸞的哥哥賈菱,四姐兒的兄長賈瓊,再有賈蕓與賈菌,因為是本家,賈璉有心提拔,將他們一起叫來作陪。

馮紫英衛若蘭柳湘蓮無不都是儀表堂堂,寶玉賈瓊賈蓉賈蕓賈菱也都一個個玉樹臨風,兩下裏惺惺相惜,很快玩在一起,唱和鬥酒不亦樂乎。

柳湘蓮更是眾人慫恿之下上臺,柳湘蓮最善於扮女裝,卻是今日沒有行頭,遂唱了一出戰趙子龍,他聲音明亮清麗,身段瀟灑,翻鷂子打旋子,只把寶玉幾個勾引得嗷嗷叫喚,擁著柳湘蓮求教導。

卻是榮府高門大戶,那容得這個,賈蓉那時在外頭胡鬧,在家豈能,沒得給柳湘蓮惹麻煩,賈璉忙著呵斥,賈蘭幾個都不敢了,唯有寶玉僵著,他哪裏會怕賈璉,猴在身上不依:“二哥哥,好哥哥,你答應唄,讓小柳子……”

賈蓉為怕柳湘蓮尷尬,幫著招撫寶玉:“寶二叔,我學會一套劍術,也是小柳子教的,你要不要學?”

寶玉一聽這話,高興了:“好啊!”叔侄兩個出去了。

馮紫英便問柳湘蓮:“你一天天的混著也不是事兒,我父親年底調任西山做提督,還能做主,你願意我可以推薦你做個小旗,你的本事我父親也知道,想來不是問題。”

柳湘蓮卻拒絕了:“我志不在此。”

賈璉早知他會拒絕,哈哈一笑:“我知道,他要去江南尋訪美人兒呢!”

大家聞之都笑了。

酒過三巡,賈璉正經的向柳湘蓮發出邀請:“柳兄弟當知道,我如今開了個生藥鋪子,預備再開一間玉石鋪子,這兩宗買賣貨源不近,一在最北方,一在最南方,每年至少走貨三四次吧,眼下還沒有可信之人托付。”

“在我心裏,早就想到了柳兄弟,又怕耽擱你的前程,猶豫著沒敢出口,今日柳兄弟表明了志向,我才敢提說,我的意思,柳兄弟既然喜歡雲游天下,不如替我做個外管事,專管押鏢走貨這一塊,至於薪酬,與府裏管事一般,月例五兩四季衣衫,柳兄弟不喜歡府裏定制,也可折算現銀,這是底薪。”

“另外,柳兄弟每出一回遠門,再按照鏢行的價格酬答,未知意下如何?”

馮紫英聽聞,覺得這個很不錯,很符合柳湘蓮的志向,鏢行的薪酬是百裏抽一,這可不是小數目,且榮府的生意沒誰敢打主意,就是有人不長眼,柳湘蓮可是敢殺人的主兒,如此以來,柳湘蓮玩也玩了,活也幹了,再不為生計煩惱,還能攢下一筆銀子,將來成家立業都用得上。

馮紫英首先就肯了,笑道:“嗨,這個差事倒像是替小柳子量身定做一般,小柳子,你怎麽樣?”

柳湘蓮也在思忖這事兒,看眼賈璉不像是玩笑,反正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,喜歡四處游逛,遂一笑,接了賈璉的酒盅一飲而盡:“那咱們就一言為定!”

隨後,兩人簽下契約,比照關山,馮紫英作保,也是十年。隨後賈璉陪著柳湘蓮各處接洽,從此,柳湘蓮就成了賈璉的得力助手,替賈璉打探的許多消息,幫辦了許多重要的差事。

他這人好打不平,凡是作奸犯科,管你是什麽身份地位,犯到他手裏,總會叫你付出代價,受到懲罰。他又跟馮紫英賈璉較好,幾至後來,馮紫英賈璉當道,他朝裏有人,越發放手去做,那些律法管不著的事情都愛請他出面,最終竟成了聞名遐邇的江湖俠客,人稱管天管地柳公道。這是後話,且不提了。

初四,賈璉結束休沐進宮當值,正月間被安排在每天午時到下午申時,如此,賈璉便可以天天回家歇息,正好比過宮中傾軋,免了他一上任就與人劍拔弩張,好歹能安安靜靜過個正月。

這個輪值時間很合賈璉心意,每日早起修煉功夫,交班回來正好方便賈璉呼朋引伴,為今後的升遷鋪墊人脈。

轉眼十五,京都各處街道早紮起鰲山,榮寧街夜如白晝,花燈往來如潮,人群川流不息,熱鬧非凡。

榮府更是大排筵席,請了京都有名的錦繡班進府唱戲。

這回卻是賈璉做東,宴請他今後宦海生涯中兩位護航人,張家舅舅與他三岳父王子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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